2015/07/24

被展賦的小猴子

小猴子來到JW學校(註1),是在他八年級上學期開學大約三個禮拜之後(2009年9月),由楊博士(註2)帶來學校,楊博士說小猴子是他在台中找到,挺適合JW的教學方式的,所以他將他帶來,他在學校的任何事情,都跟他說就可以,他母親已經授權給他全權負責小猴子的學習。

那學期剛好是國中部課程改革啟動一年之後,楊博士認為國中部的課程過於多元,與他推動的行動學習,差異性不大,導致行動那邊的招生狀況不順利,因此強烈要求在那一個學期調整為沒有選課的固定課程,每個學生都必須在分配組別之後,按照各領域規劃的課程進行學習,所有原先改革課程所推動的領域多元課程也幾乎沒有了,小猴子的程度顯然沒有在八年級的位置,因此學習上有些跟不上,在轉學的蜜月期結束之後,小猴子開始容易與同學有些爭執,甚至動手。

本來在青少年的這個階段,言語衝突甚至演變成打架事件的,本來就在所難免,只要不是霸凌、欺負,通常老師介入了解、調解糾紛之後,孩子也會知道彼此間的問題,彼此道歉之後也就沒有什麼事了。

但是在JW的第二學期(註3)開始,小猴子又與同學發生一次比較激烈的衝突,當時的總導師只好將狀況跟楊博士報告,沒想到楊博士在兩天之後,就決定將小猴子送到南澳(自然田)一個以打工換宿聞名的農場去,楊博士告訴班群老師說,他評估小猴子的狀況,他認為讓小猴子到南澳的自然田學習農務,是對小猴子最好的學習方式。

隨著小猴子到自然田的時間過去,小猴子偶爾會在臉書分享他在自然田的工作,看起來越來越順利,也充分展現他逐漸成熟的樣貌。

今年初小猴子離開自然田,他開始自立自強,他也談了一個案子,讓他可以放心的自力承租一甲地來施作「自然作法」,而我剛好有機會在我暑假一個人旅行的第一天去看他,小猴子帶我在南澳到處繞,去南澳農場認識他的好朋友,南澳農場的管理員,去看他悉心照顧的一甲地,還有他嘗試各種種植的菜園,他仔細的告訴我每一種菜的種植與生長狀況。

晚飯問,我問他,如果再一次回到五年前,他還是會選擇來到南澳學習農務嗎?小猴子張大眼睛看著我,他說:老師,那時候我哪有什麼選擇?楊博士說,一是退學,一是到南澳,要我二選一,不然我怎麼可能到南澳?

接著他又說,其實現在看起來似乎到南澳也沒有什麼不好,畢竟他是目前少數18歲就可以全部生活自理的孩子,除了種田之外,他還每天清晨去幫忙割草,每個月也有萬餘元的收入,再加上種田契作的部分,要照顧一個家,也還算不錯,未來他要繼續投入推廣自然作法的稻米契作,辦活動來打開知名度,相信以後的狀況會更好。

飯後我們到門口閒聊,蓮花颱風外圍環流的影響,風吹的有些急,聊著聊著,小猴子透露出對於蓮花颱風可能進入南澳的擔心,因為他手工插秧的關係,目前稻米還沒有成熟,不能像其他的人一樣,可以在這兩天先行搶收,萬一颱風進來,將會造成極大的損失。我用地球科學的角度跟他解釋颱風形成的原因、走向,接著從氣象分析說明我對颱風可能轉向西岸的可能性,他聽完後有些開心的告訴我,他從來不知道原來颱風的形成是這樣的,原來這些道理這麼有趣,還問我以後可不可以到清水旁聽我的課程。

晚上睡覺時,我失眠了,我一直在想教育到底是什麼?而「展賦」又是什麼?

我認為一個好的教育方式,應該是協助孩子接觸更多的可能性,找到可以吸引孩子熱情的東西,接著協助孩子在這些領域上更積極的投入,讓孩子成為他自己像要成為的那個樣子。

但是,如果這些努力抵不過直接將孩子送入一個職場,讓他每天接觸,五年之後,孩子也可以成為那方面的專家,而且孩子也自認為他確實被展賦了,那麼我們還需要學校嗎?
隔天清晨,我帶著對教育形式的疑惑離開南澳。

旅行結束回家,我與孩子討論到小猴子的狀況,問他們對於教育與展賦的看法,老大回答我,說不定楊博士有天眼,可以直接看出孩子的天賦,所以送小猴子去南澳也可以說得上是展賦的結果。我接著問他們是不是可以去給楊博士看看,說不定他可以直接告訴孩子們應該從事什麼工作,例如廣播主持人,那麼說不定可以減少許多探索的時間,可以更快的成為那個領域的佼佼者。孩子告訴我,他們還是願意慢慢的嘗試、探索,自己找到自己想要做的事情,因為這樣有趣多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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註1:宜蘭縣最早公辦民營的兩所學校,位於頭城。
註2:據他自己說,自己從不戀棧任何職務,所以他選擇從JW的校長退下來,後期也沒有擔任基金會的執行長,但是他總是以創辦人的身份,在學校或是基金會的會議中發言,也擘劃著JW的發展策略,近期轉戰其他縣市,總以阿德勒的代言人自居,並以展賦的議題,吸引許多對教育有所期待的人,拼命追捧。
註3:JW的學制是採四學期制,第二學期相當於體制內的上學期中以後的時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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